父亲死讯传来的时候,是个艳阳天。
我窝在沙发里惬意的磕着瓜子刷韩剧,之前来打扫的阿姨提前做好了晚饭放在冰箱,只要动动手指热一热就能吃。
宋思明这几天说是很忙,估计也不会搞什么突然袭击。
加上如此晴好的天气,我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,之前我所受到的苦难是不是都是我的错觉?
我是不是本该就拥有这样完美的人生?
但,对我来说,现实就是不断用一盆冷水泼醒我的过程。
弟弟的消息接二连三的在我手机屏幕上弹了出来,叮咚叮咚的响个没完。
弟弟:姐,爸死了,人在市郊的殡仪馆。
弟弟:你要来送他最后一程吗?
弟弟:我和妈谁也没有见到爸最后一面。
如果说我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还有哪里能跟我统一战线的话,恐怕也只有在面对这个更加不让人省心的赌鬼爹时才能同仇敌忾了。
因为他的烂赌,弟弟学费也经常性的下落不明,只有家里但凡有些进项,一定会被他当做赌资,想方设法的从家里搜刮走。
而母亲的软弱和奶奶的纵容更加剧了这一点。
有一瞬间,我真想从沙发上站起来蹦跳着欢呼,庆祝这操蛋的世界又少了个人渣,我再也不用去烦心他又欠了多少赌债,担心那些债又会通过什么方式找上门来。
我只是照例跟宋思明报备行程,但他却已经吩咐庄齐将后续的一切流程都安排好了,庄齐找了当地最专业的殡葬团队,将我父亲的遗体从医院挪回了老家,整个丧仪办的体面又周到,几乎没有我动手去忙前忙后的机会。
祖宅低矮的房檐下,我和弟弟身着丧服并排站立,时不时拜谢着前来吊唁的客人。
说不伤心是假的。
毕竟是生养我一场,这二十多年的父女之情总是实打实的。
我当然会痛哭流涕,伤心欲绝。
但盘桓在我心里更多的念头是,命运终于给了罪魁祸首一个迟到的终结。
我期待着我曾经的那些恨、那些怨,仿佛也能跟着父亲的离世一切入土为安。
祖宅的老房子很偏远,来往吊丧的也都是远亲近邻,父亲做人做成那个狗样,也没有几个朋友愿意来参加他的葬礼,就连我去村委会开证明去办销户的时候,村长都十分欣慰的望着我说,孩子,想开点,节哀顺变,怎么说也是终于解脱了。
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,没有答话,毕竟父亲人刚死,我要是表现的十分开心,会显得我特别没有良心,遭人笑柄。
丧事处理完毕后,我又顺道去医院里去见了见母亲。
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不是很好,要定期接受化疗,所以父亲的死讯,我暂时还没有告诉她,并且嘱咐了弟弟要一起先瞒着,等母亲好转一些了,再做打算。
好在父亲本就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,经常性为了赌博而失踪,他几乎没有来过医院陪护,所以母亲照旧也没有问起过他的下落。
之前宋思明安排的看护阿姨尽心尽力,除了照顾母亲的身体外,还时不时陪着她聊天解闷,可能是同龄人之间更有话题,我明显能感觉到母亲与看护阿姨说话时,比看到我来更自在些。
末了我走的时候,她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我:“你现在做什么工作了?辛苦吗?”
我闻言,怔了片刻,随即挂上格式化的笑容:“不辛苦,只是夜班比较多,有时会累一些,不过还好,我已经适应了。”
我不会对她说实话。
也不敢对她说实话。
无论是在会所里陪客,还是给宋思明做见不得光的第三者,我都不敢告诉她,我非常怕她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对我破口大骂,批判我下贱、不自爱、恬不知耻。
来自至亲的指责会令我觉得更加难堪和痛苦。
但其实我更怕她笑贫不笑娼,鼓动我更加死皮赖脸的贴着宋思明,努力的傍好这个大款,好糊弄到更多钱。